闲看天下金作马23
那人随意的向后侧头一笑,勾起的唇角与下挑的眉眼,散在空中的头发裹着一层毛茸茸的光,脚尖轻点越过门槛,鼻头的小痣随着动作若隐若现,穿一身蓝的他显得天真而灵动,明明看起来是天底下最可爱,最纯洁,最不可亵玩的样子,可下一秒在身影消失前他却好像要整理鬓角,张开双唇将划过脖颈的尾指含在嘴里,他的神态变得狡黠,朝着一个方向做了口型,“来。”
接着,他消失了。
时光重新开始流动,周围的人群开始熙熙攘攘的朝大殿的外面走去,尖嗓子的太监慢条斯理的追赶朝臣,或是谄媚或是冷漠的传达圣上的旨意,来往的缝隙间捕捉到范闲的两人不约而同的迈步朝外赶去,察觉到对方的动作后,他们默契的对视一眼,几步开外,两幅和蔼的笑颜望着彼此,眼底是的冷若冰霜的深沉,只有在看向外边迎着范闲离去的光时,才会有一丝暖意。
“太子殿下,御书房有国事商讨。”侯公公甩着拂尘从画面的角落挪进来,笑得能用褶子夹死苍蝇。
旁边的李承泽轻哼一声,朝李承乾挑眉,便甩着袖子晃出去了。
无事一身轻。
殿外,范闲靠着白玉雕龙栏杆,跟面前木头一样的谢必安说笑些什么,他的脚尖有意无意的蹭着谢必安的靴子,手指在剑鞘上暧昧的摩挲,谢必安依旧冷着脸,可微微前倾的上半身和认真注视的双眸分明显示他听的仔细。
李承泽面无表情的把人拉过来,虽然握牢的手腕乖顺的没有挣扎,范闲却依旧和跟上来的谢必安热热闹闹的说个不停。
进了熟悉的院落,李承泽踹开厢房的门把人甩进去,多年习武的范闲只是晃了晃身子就站在屋子的正中央,他故作不解的盯了李承泽一会儿,突然笑了起来,阳光正当好处的射进来,脖子上那一道浅粉色的划痕,让范闲看起来格外可口。
谢必安把门关好,逐渐狭窄的缝隙间,李承泽按住范闲的小腹把人压在了檀木桌上,嬉笑的唇瓣被衔住玩弄,吐出的言语逐渐变成浪荡的呻吟和情话。
轻薄的纱窗格里是重叠的人影和压抑的喘息。
嘿,该醒了。
被光线刺激到的瞳孔一瞬间放大,适应了房间的明暗后又成了往常那副冷淡的样子,李承泽望着床帐考究的花纹思考自己为什么会做这么一个梦。
他有多久没见过范闲了?
牡丹亭那一笑后,算来已有月余。在此期间他可没再做些手段,阴谋阳谋,统统比不上纵容。那个女人做决定时,他只是在一旁盘算着下次见面范闲会变成什么样子。
范闲死不了。李承泽心里有数,这人远比所有人想的坚韧,可惜啊,范闲重情,想要把玩,必须从这个字下手,旁的只不过会让他伤些皮肉,好在舔舐疤痕也不失为一种情调。
至于这个梦?
李承泽从不对自己撒谎,他想那人了,毕竟在那人来了后,一切都变得多新鲜啊,有意思的事儿一件接一件,他想他了,昨晚就该发现这点。
此时扭动脖子,还能感觉到昨晚一时兴起,为了卷发留在脑袋上的发簪硌在木枕上。
被服侍着穿好衣裳,洗漱,梳头,等簪子被拿下来,李承泽才发现,他戴了一晚上的是醉仙居那晚范闲给他的那支。
“换一支。”
“是。殿下的头发……”
“盘起来。”李承泽这才觉得自己可笑。
另一边
“烦死了你们俩,大清早的叽叽喳喳的像个麻雀,我进宫去了,你俩爱咋咋地吧!”
五竹回来,范闲好不容易睡了个安稳觉,结果早上一起来,范闲照例陪滕梓荆吃早饭,还没五秒,五竹和滕梓荆就你一言我一语的吵起来,内容逐渐从勉强过审到直接毙稿,两人简直是哔哔机转世,说的没一句能看,听得夹在中间的范闲一个头两百个大,“别跟过来,我随红骑进宫。”
五竹落下刚抬起五毫米的脚,滕梓荆冲他做了个鬼脸。
“不许打架!”范闲回头冲院子里喊了一句。
滕梓荆颤颤巍巍的放下好不容易抓牢的勺子,五竹把悬在滕梓荆身上的铁钎收回。
想着两人的表情,范闲偷笑着上了进宫的马车。
红骑护卫下,一路平安。
御书房内无人,范闲被引进了湖畔的亭子里,亭内还是上次那副布置,小案上放了宣纸和毛笔,范闲没心情写诗,随手拿了两个垫子靠在柱子上,望着湖面出神。
现在庆帝不在御书房的原因他大概能猜到,毕竟来的路上见到黑骑护卫的马车先他一步入了宫,虽说昨天刚回来的陈萍萍理应在此时进宫述职,不过这会儿庆帝大概也已经从陈萍萍的嘴里得知了林珙的死讯。
昨晚五竹告诉他这事儿的时候,范闲只为不是自己亲自动手而觉得有些可惜,不过想来就算他下手估计也问不出多少,毕竟据五竹所说,林珙嘴硬的很,宁愿死也要拦着他继续追查白衣刺客的下落。
是的,五竹跟着白衣刺客一路到了林珙在城外的府邸,见白衣刺客消失在林珙的房里他才出手,结果等杀进房内,白衣刺客却已消失无踪 ,只留下一条通往城内的密道大敞开着。
白衣刺客走之前交给林珙一封书信,林珙却在五竹进来之后马上把信吞了下去,因为墨水被胃液打湿什么也看不清楚,五竹只好作罢回到范府,如此,刺杀一事暂且告一段落。
现在比起这件事,范闲更在意五竹说的可能藏在太平别院的开箱子钥匙。去了一趟江南,五竹才想起太平别院还有几个藏东西的机关密室。如果钥匙真的在那里,拥有了箱子里的东西之后,范闲也许不会再像现在一样如此被动。
但听说太平别院自一场意外后一直有重兵把守,范闲得找个机会好好筹谋一番才能进去看看。
“好慢啊。”
范闲嘟囔着挠了挠脖子上的绷带。
“伤口抓开了可不好愈合。”见范闲知道自己来了之后起身行礼,庆帝有些奇怪,“这是……”
“臣失手杀死程巨树自知有错特来请罪。”
庆帝看着范闲认真的样子有些无可奈何,“行了,闹市杀人朕还不知道你的心思。叫了你这么些天才来就别谈这些事了,进来见两个人。”
范闲暗自松了口气,跟着庆帝进了御书房,陈萍萍端坐在轮椅上,见范闲进来了浅浅的笑了笑,另一边站着个仪态庄重的老者,看他的眼神有些怨气。
“人齐了,都给朕说说看吧,这林珙,是怎么死的?”
李承乾一直明白李云睿有自己的算盘,听了牡丹亭时范闲说的话,他才把李云睿和李承泽联系在了一起。
澹州刺杀,李云睿一手策划,因徐云章假传旨意,当时京内监察院内部可谓人人皆知,如果李承泽在监察院内有所安排,为何不从中作梗使刺杀一事胎死腹中。
毕竟对于李承泽来说,内库交由范闲看管总比给表面上和李承乾站在同一战线的李云睿来的划算。
范闲乃是异姓外臣,而林婉儿是个不能上台面的私生女,范闲掌管内库之后,为了顾及庆帝,比起倾向太子一方,更有可能的结果是成为中立派。况且,如果范闲死了,十八年之期一到,内库财权将会回到庆帝手里,对此,李承泽和李承乾都难以占到便宜。所以,保护范闲,让他继承内库反而更能削弱太子一党的势力。
可是这种情况下,在监察院内暗插人手的李承泽却没有动手。如此一来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李云睿与他有所勾连,范闲所谓李承泽的手段乃为两人共有;要么李云睿在监察院还有更高级别的暗桩,能确保行动顺利。
想要验证这一切,他必须制造出能让监察院内暗桩露马脚的事件,其一为牛栏街刺杀,其二为白衣刺客。
牡丹亭之后,长公主李云睿自然是第一时间得知了范闲的作为,意图再下杀手,李承乾趁机提到北齐有名的杀手程巨树,一番闲谈下,果然李云睿将其偷运进京。
比起范闲的安危,李承乾更在乎牛栏街刺杀后,庆帝的威压下,监察院内将如何决断,可没想到的是两国交战,程巨树竟然要被遣送回国,此事不了了之。
于是就有了第二次白衣刺客的刺杀。范闲受伤后,范府上下戒严,李云睿虽有心再次下手,还得等范闲露面。听闻范闲苏醒后对程巨树之事裁决愤愤不平,李承乾特意以年末诸事繁杂为由,将移交手续拖到陈萍萍进京的当口。这番安排之下,许久未归的陈萍萍为了整顿风气必将全力追查刺客下落,院内异状必将显露,暗桩定会有所动作。
做了这些事的李承乾正一脸忧色的从广信宫出来,仔细叮嘱长公主身边的女官要好生照顾后,低眉丧眼的出了门去,他刚才在李云睿面前倾诉自己对她的担忧,声情并茂的像个蠢笨的傻子,他还发誓一定会保护好李云睿因为他们约定好要一起走到最后。他最为精妙的表演是在李云睿给他擦去勉强挤出来的眼泪时,红着脸痴痴的望着那个女人。
红日当头,此刻想起那个场景,李承乾心中一阵恶寒,好在今天不需要再见她一面。他现在必须得去御书房一趟,见一见庆帝,说一些不痛不痒的话。
范闲今天也进宫来了,对于这个之前在澹泊书局一脸真挚同自己说话的少年,李承乾隐约觉得有些可惜。不过这样被卷进斗争来 ,但本身无辜的人他见多了,一颗原本鲜活跳动的心如今怕是难再起波澜。
看见范闲跟着林若甫从御书房出来的时候,李承乾有些吃惊,两人交谈了一阵后,范闲神情恳切的告辞离去,在发现李承乾后,范闲便走了过来。
李承乾注意到,李承泽也等在御书房外,不过他的似乎一直在有意无意的留意范闲这边的动静。
“太子殿下好久不见,”范闲的声音依旧充满活力,只是面容上有些疲累,“那出牡丹亭殿下没有听完,真是可惜。”
“来日方长,总会听完的。小范大人两遭经历,身子疲累,吾得了些上好的药材已往府上送去,千万记得服用。”
范闲苦笑一声,“多谢了。我也是幸运,只受了些轻伤,就连昨天刺客那一箭也就贴着脖子划过去。一见面就聊这些怕是扫了殿下的兴,先告辞了。”
“小范大人,”李承乾叫住范闲,“吾之处境并不如台面上这般风光,但尚能遮些风雨,伴大人同行。”
“殿下,臣近日有意出行散心,可愿一同前往。”
“有何不可。”
得了答复,范闲看起来开心不少,李承乾倒也不觉得他是没听明白话里的意思。
“那便说好了。”
出宫后,范闲直奔林婉儿的住所,叶灵儿的马已是停在外头,三人入室秘密谈话片刻就各自散去。
又去监察院看了滕齐的伤势,范闲才见识到自家三处的师兄弟们的热情,等出门,身上多了大大小小几十个小药瓶,但没见到代理主办冷师兄有些可惜。
有红骑跟着他也不能在街上闲逛,只好在澹泊书局露了个脸,他那马车刚在街角出现就被盘踞在书局的读书人们围了个水泄不通,抵不住热情,只能在书局内写了几首诗才得以脱身。临上马车时,有个卖糖葫芦的小贩挤到他跟前,给他塞了串糖葫芦,差点没被红骑捅了个对穿,还好范闲眼尖,发现是在澹州时常见到的熟人,赶忙把红骑拦下。不过这小贩也奇怪,一直笑呵呵的,倒也不害怕,见范闲拿了糖葫芦就背着草扎走了,范闲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没给钱。
回到府内,五竹已是温了梅子酒,还切好一盘萝卜丝。出门时吵吵嚷嚷的五竹和滕梓荆还是时不时出声顶撞对方两句,说得巧妙了,逗得范闲捧腹大笑,打趣说要把两人的话收录起来,编出个书让别人都学学说话的艺术。
此后又热热闹闹的过了许多天,终于到了出游的日子。
0326:话说我的开头是不是常常会让人有一种“我是不是少看了一章”的念头。这章就这样吧,最后,还有人记得范闲的发簪是怎么到李承泽的手里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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